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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大學“新媒體與青年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馬中紅《中國青年報》(2014年11月24日02版)
  近10年來,網絡空間生產了成千上萬的新詞語、新句式、新語體,這道由語辭構築的文化景觀雜糅了冷僻詞、外來詞、生造詞以及圖形符號,讓社會大眾目不暇接,如墮雲霧;讓語言學家憂心惶恐,乃至失語。
  與此相反,作為網絡語言生產主體的青年網民卻樂此不疲。近期有關“逼格”一詞能否被主流媒體採用的爭議便可窺一斑。這個生造的詞語,在盛大文學總監汗青看來是“流氓話語”的入侵,媒體從業人員使用之是有違文字工作者職業道德和缺乏審美情趣的表現。與之針鋒相對的是鳳凰網主筆王路的看法,他認為詞語變遷和獲得新義後,可以脫胎換骨,因此“逼格”只不過是“格調”、“品味”的戲謔表達,已經脫“臟”。
  而網民們呢?他們早就在網絡交往和意見表達中用得風生水起,不亦樂乎。青年網民為何如此熱衷於生產和使用與主流媒體不一樣的語言?網絡語言對於亞文化群體具有怎樣的意義和價值?
  語言風格化是當下亞文化的表徵符號
  “風格化”是青年亞文化標榜自身,形成認同時所生產出來的特有的符號系統。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英美國家各種各樣的青年亞文化,在服裝、音樂、活動場所、喜好、行動等方面無不形成自己的風格,比如光頭黨對黑色帶金屬鏈條的皮衣、皮鞋、帶鉛扣皮帶的狂熱追捧,無賴青年對鹿皮鞋、天鵝絨、厚斜紋絨衣領以及鞋帶式領帶的青睞,這些可視化的“行頭”都意在與主導文化,甚至與其他青年亞文化相區隔。由於互聯網空間的虛擬性和從事青年亞文化實踐的群體不再需要聚集在實體空間中,他們之間因為匿名甚至互不相識,因此,著裝打扮的風格對活躍在互聯網空間中的亞文化青年不再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相反,獨特的語言表達成為亞文化風格醒目的標識。
  語言的風格化是青年亞文化從社會總體文化中凸顯自身的內在需要。可以這麼理解,非主流、另類的語言創造是青年群體有意識標榜自己與其他文化差異性的文化行為,具有鮮明的語言區隔功能。在此,區隔首先表明的是與眾不同,其次是共同體的建構,再次是身份的認同。火星文是90後自己創造出來的網絡語言,其語言結構非常複雜,集合了符號、繁體字、日文、韓文、冷僻字、圖形文字以及漢字拆分等多種元素,並隨性拼貼組合,甚至設計了專用的火星文軟件來創造出其他人看不懂的語言文字,其意圖無非表明“我,與眾不同”。每一個亞文化群體都刻意地發展一些專屬語,一方面通過設置語言障礙將圈外人排除在外,一方面又通過語言強化同一個圈子內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對圈子這個共同體的認同。
  語言風格化一方面形成特定亞文化與外面的區隔,另一方面也促成內部的凝聚,使特定的亞文化群體成員在觀念、共識、行為上更加容易形成共識,這意味著,如果能以同一種方式說話時,就是同類,相反,便是非我族類。
  逃離規制 追求個體自由表達
  網絡用語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批量出現,也因為原來的語言系統不再能準確地概括和表述由於科技進步帶來的某些新的事物及情感。
  雖然改革開放許多年了,但在互聯網絡普及使用之前,曾經高度一體化的話語體系的變遷比較緩慢。時至今日,一些主流媒介上刊發的社論、評論依然慣用著相對穩定、同一的話語體系。而網絡青年則躍躍欲試希望創造表達自我的新語言。在前互聯網時代,占據主導地位的文化對草根文化和青年的另類文化有著非常嚴格的限制,草根們很少有機會自由地表達自己。正是有了互聯網,青年的文化參與、文化表達和文化分享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發。
  為了讓自己的聲音在海量信息中浮現出來,被人註意到,奪人眼球的新詞新語,與主流文化構成強烈反差的表達方式就應運而生。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青年創造的新詞新語有不少已經被大眾媒介率先採用,繼而又被權威部門收納,登堂入室。這是青年文化創造的勝利,是充滿活力的青年亞文化對相對滯後的社會主流文化的刺激,將有利於激活社會總體文化。
  語言的游戲 亞文化的“抵抗”
  網絡空間的無深度感、暫時性、分裂性和全球化特征,促使在其基礎上生成和傳播的青年亞文化,程度不同地體現出無釐頭、狂歡、無聊、圍觀、起哄等現象,但程度不同的“抵抗”卻依然是青年亞文化實踐的氧氣。
  為數不少的網絡用語來自青年群體對現實社會突發事件的強烈反應。這部分事件大多集中在社會不公、貪官腐敗、恃強凌弱和無序競爭,這種社會矛盾的體現,是社會之殤,也是百姓之痛。“表叔”、“你懂得”、“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凡此種種,哪一個不映射出嚴峻的社會問題?
  值得註意的是,網絡用語過度地狂歡往往也會導致青年亞文化的“抵抗”失去明確的指向,拼貼、戲仿、惡搞等手法的大量使用固然撕裂了原有文本的意義,但為了博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誇張的搞笑,儘力地拆解在短時間里重覆地出現,其結果便是意義被放逐,剩下的只是狂歡。譬如“元芳,你怎麼看?”這一短語,最初是借用電視劇《神探狄仁傑》的臺詞,表達的是對警方調查結果的質疑。可是,這一頗有深意的句式被無節制地套用在任何場合,乃至出現了“作業很多,元芳,你怎麼看”之類的版本,最初的衝擊力被消解殆盡。
  網絡上的這些語言現象很難將娛樂和“抵抗”截然分開,可以說,它是當代青年亞文化游戲精神的體現。在娛樂中獲得屬於個人的情感體驗,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覺,得到無與倫比的愉悅和快樂;同時,在包含各種強制性和禁止性語言使用的社會文化語境和網絡空間中,語言的狂歡必然蘊含著某種程度的偏離。  (原標題:亞文化符號:網絡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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